村落变成了空城,唯有最中心的,那棵巨大无比的梧桐树的树干里有一星亮光。
异国的千金常常在海上漂泊,在夜间的大海上,如果能看到远处的灯塔,就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。
可她现在没法这么高兴,因为越走进,越能看到梧桐树的书屋,亮光的前面,隐约能看到一个残缺的人影。
树屋的门开着,黑骑士和大小姐走了进去。
极大,也极昏暗,极潮湿。整个树屋里散发着奇怪的草药气味,在柔和的光芒下,她翡翠般的眼睛看到一个女性,正坐在窗边,静静地凝望着她们。
她看起来像芦苇一般娇弱,像新笋一样年幼。她很虚弱,有一张极苍白的脸,这苍白的脸面无表情,就像是映照着某张脸的银镜,而并非这张脸本身。可她的眼睛里却显出苍老和憔悴来,这使她的躯体看上去不属于这个灵魂,而是属于某个死去多年的,不知名的女孩。
少女泪水涟涟,像白露沾在花蕊上。她也有黑色的长发和杂乱缠结的睫毛,这个村子里的人好像都有这个特征,于是黑骑士不例外,即将死去的魔女也不例外。
即将成为爵士的女人本来对这个传闻中的魔女心生厌恶,因为她杀了许多人,她饲养许多恶魔。在她的想象里,那应该是个丑陋衰老的女人,就像在桥边遇到的老妇一样……比那老妇还要丑陋许多,那是适合魔女的模样。
可是真正见到了魔女本身,她却难以对其心生厌恶,甚至不由得想到,是不是搞错了?
那张见过的画像,一点都不像她。
这样柔弱娇媚的少女,她的手指是那么苍白无力,看上去像没沾过一点血,甚至连豆蔻鲜红的汁液都没有沾过吧?
魔女泫然欲泣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骑士。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,只露出双手和脖子以上的脖颈。她稍微歪一歪头,脆弱的脖子发出响声,像是新鲜柔嫩的花茎,难以支撑上面巨大的花冠。
魔女张开失色的嘴唇,她的声音也那样温和:「你还生气吗?」
「你说呢?」
骑士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她,像是注视着一具尸体。
「我依旧无时无刻不想将你杀死,为大家报仇。过去如此,如今依然如此。」
「我还以为这样的景象会让你开心。为了制造这个巨大的结界,我耗费了许多心力。原来我做错了吗?」
「把森林之外无辜的人引入幻境,夺取灵魂,也是你的杰作吧?」
「你离开太久了,我的孩子。我只是遵守约定……」
「你还像以前一样滥杀无辜。」
被骑士打断了话,魔女抿了抿嘴唇,只是说:「对呀。」
「你真该死,长瘤子的怪物。」
魔女听到这话,弱不禁风的身子颤抖了一下,又流下许多泪水来,沾湿了她洁白的锁骨,和她漆黑的长袍。
「你从前就这么说……」
魔女的眼皮颤抖了一下,然后闭上了眼睛。骑士抬起漆黑的大剑,对准了魔女。
他银白的身影向前一闪,魔女嫩芽般柔弱的躯体从椅子上摔落下来。这一次,它没有变成轻烟。
被从花茎上切掉的花朵在地上滚落了几圈,魔女的眼神温柔地僵硬住了。她依旧在流泪,可再也没有新的露水了。
魔女死了。
她没有任何抵抗地被黑骑士斩下首级去,像是从来不抵抗暴雨或者热风的植物任其侵袭。
幻境也再次解除了,窗外只有一片焦土,漆黑得像是地狱的模样。
黑骑士提着魔女漆黑的长发,把她的头拖起来。花朵染上了颜色,成为了遍体鲜红的战利品,他把战利品放在窗前,又想了想,把她的五官朝向窗外。
他走到窗边的时候踢到了魔女无头的躯体,可他毫不在意,在他眼里,只是踩到了一根枯草。
「任务完成了,洁黛特爵士。」
他的声音不快乐也不悲伤,只是平静地叙述这件事。
「……真,真的假的。她就这样死了吗?」
「那你以为会怎么样呢。我不会做有风险的事,只是这件事恰好对别人来说太难罢了。」
「好,好吧,我就是把这头颅献给国王就可以了吗……?」
「当然。这魔女的画像,和你见过的像吗?」骑士张开双手,「那么,我的,美丽的女士,现在是不是该履行我们的契约条件了?」
她向后退了两步:「那也应当等到我们回去面见国王再说!」
……不,怎么能说他不快乐也不悲伤呢。
他的眼睛早已浑浊而布满血丝,是几近疯狂而强忍镇静的模样。
他下一刻就化身为那些幻兽,将她的皮肉撕咬开来,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
「容不得你再谈条件了,总是出尔反尔的大小姐!」
她被疯狂的骑士拦腰抱起,摔在窗台对面的床上。他随后也爬了上去,她反抗不了他,因为他本来就力大无穷,而现在尤其疯狂。
骑士用带铠甲的手捂住了她的嘴,不让她发出喊叫,另一只手熟练地探进了她的衣服中。
斐科拉家族即将出嫁的长女惊恐地挣扎着,她只觉得天旋地转,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,像是窗外焦土地狱的景象又出现在她眼前,像是她要堕入深渊。
骑士保持着长久的沉默,他低下头亲吻她,她抗拒地转过头去,眼前是昏暗的灯光,灯光下有魔女被切为两半的身体。她看到魔女的长裙因为他之前踢过的动作而往上卷去,露出了一双畸形的,长着许多瘤子的腿,雪白的皮肤包裹着丑陋的异形物,像是树干上长满了侵蚀死体的白蘑菇。
「真是十分丑陋的腿啊……」
她心想。
她的全部心神都不知不觉地被这死去的魔女所吸引,她看到她锁骨下的布料其实是半透明的轻纱,魔女没有穿胸衣,轻纱直接包裹着她鼓胀如花苞的**,它过去或许更鼓胀,因为她有可能孕育过后代,但是这么娇小的身体,是适合孕育后代的身体吗?
魔女有分明的肋骨,细窄的腰腹,柔软的臀部,如果失去双腿,她该是多么美丽啊。碧眼的视野不断晃动,她感觉到这魔女连死都充满了摄人的妩媚。
她沉迷在魔女有残缺的,寂静的完美之中,凝视着魔女沾血的长发,它已经从黑色变成暗红。她想象刚才那张脸,刚才那没被摘下的花朵如果还在花茎上,此刻那双眼睛里,会有悲伤流溢出来吗?
或许正是因为不想让悲伤的感情被旁人看到,魔女才别过脸去的吗?
魔女现在还在哭吗?
很久之后,她没有了束缚。她是真正的不痛苦也不快乐,她甚至没有了任何愤怒。骑士慢条斯理地整理她和自己的衣服,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骑士。
他可真温柔,她心想,温柔得就像那魔女的后代一样。
她坐起身来,对他说:「这魔女还留下什么东西吗?法器,魔药,卷轴之类的,全都拿走吧。」
「可以,洁黛特。」他声音亲昵,「本来就是为你而来的任务,战利品都属于你的。」
于是他从梯子爬到了树屋的下层,又背着一个箱子费力地爬上来。
她说:「我看看箱子里面都有什么。」
法器,魔药,卷轴,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用途的东西,塞满了箱子。这个魔女像是很喜欢魔药,大半个箱子都装满了色泽各异的药瓶。
「这些药都是做什么的呢?」
「我也不太清楚,不过王城的炼金师应该清楚它们的价值。」
骑士说:「你打算在这里过一夜再走,还是明天早上再走?」
她最后一次看向魔女的尸体,随后闭上眼睛。
「你打算让我和尸体共度一夜吗?」
「说的对,洁黛特。」骑士随便找了块布包起魔女的头颅,把有丑陋的腿的尸体从窗台上丢下去:「我们走吧。」
他们离开了树屋,沿着从树屋旁边经过的河流往外走。
雾气像是消散了,从树木的缝隙里,渐渐能见到灿烂的星空。也许是到了后半夜吧,天气不可抑制地越来越冷了,接近了一天最寒冷的时候,也就是黎明之前。
骑士说:「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。」
即将成为爵士的女人答:「好啊。」
骑士打开了箱子,魔女的法器一被丢在地上,就自己展开成了一个帐篷。他们两个钻进帐篷里,各坐一边。骑士在帐篷里点起篝火,帐篷很高,哪里都不怕被火苗碰到。
红靴子的女人走累了,于是她脱下了靴子。在火光下,她**的腿部也呈现出一种橙红色,充满了动人的光泽感。
骑士像是很累了,他没有再看过来,而是平躺在地上,两眼虚无地注视着火苗。
沉寂了很久之后,她才听到骑士模糊地说着话。
她问:「你说什么?」
「她死了……?」
骑士的手收缩又张开,像是确认某种东西是否被真正地握在自己手上。
「谁死了?」
「树屋里的魔女。她真的死了?」
「当然了。」
「……她真的,死了?」
「不是你亲手杀的吗?」她眨了眨眼,「你用你那把黑色的剑,斩下了她的头啊。」
「头……头,对啊。我把她的头砍下来了……!她的头呢,她的头呢?」
女人更加不解:「不就在你手边吗?」
骑士这才坐起来,目光投射到丝绸包裹上。丝绸包裹渗着血,血已经干了,呈现出一种污秽的黑色,破坏了纹路的美感。
他急促地喘着气,冷汗涔涔落下,从他的鬓边落下,从他的后背落下。
他打开了包裹,他看到了那朵被黑色柳枝怀抱着的,深红色的花。
「是啊。」他喃喃自语。
「魔女死了。魔女会死吗?魔女会死的吧……魔女死了。」
他又重复了一遍:「她死了。」
他没再说「魔女」。
骑士走了过来,她只能看到他瞳孔里的一点反光。他说:「洁黛特,让我碰碰你。」
「你难道还想……」
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,巨大的恐惧感攀上心头。
「我就是碰一下。物理式的碰触,不要过度联想。」
他居然还能说出「不要过度联想」这种话来啊。
女人叹了口气,说:「好吧。」
于是他低下身去,脱下手上的铠甲,他用**的粗糙的手指,在她小腿光滑的肌肤上轻轻地扫了一下。
忽然间,他歇斯里地地笑出声来。
他笑起来声嘶力竭,声音又无比刺耳,让人有一种他笑着笑着就会呕吐的错觉。
女人有点被吓到了。
和那时候一样,她想,和她第一次要他渡过阿克隆河时的笑声一样。
很久之后,笑声才止住。骑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说:「原来你是真的啊。」
「什么意思?」
骑士没有回答。他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精美的金属瓶子,和一个水晶杯来。
「要喝点酒吗,为了庆贺你即将成为爵士?」
「我不喝酒,黑骑士。」
「天气很冷,如果不再喝点酒的话,恐怕很难入睡。」骑士说,「而且这是魔女的美酒,我自己都不舍得喝,就是为了献给爵士您。」
「我怕我饮下这酒的同时,就饮下了死亡。」
「你不会死去,我用我的运气担保。你只会梦见她,因为是她的酒。」
梦见魔女?
她又想起了那黑裙子里柔弱苍白的亡灵,魔女好像透过酒瓶,静静地看着这想杀死自己的她。
她打了个冷战,却接过了装满美酒的水晶杯。骑士的眼神不容拒绝。
一饮而尽之后,她想,这酒为何会呈现出如此深红的色泽呢……简直就像用血酿造的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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